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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花】无法成功的两次尝试(完结)(AU)

说明:精神不稳定的产物[…]

摘要:如果一切真的能重新来过呢?

[1]

赫韦德斯从梦中突然惊醒。

心脏大力撞击胸口发出的“砰砰”声冲击着耳膜,他支着身坐起来,眼睛开始适应了黑暗。

胡梅尔斯在他身旁睡得正香,全身铺开摆出“大”字,斜斜地占据着明显多于50%的床面,稍微向外挪移一下却又会掉到地板上。

赫韦德斯收回视线,倚着床头回想着自己骤然惊醒的原因——

他做了一个梦。

赫韦德斯的后背已经蒙上了薄薄的一层冷汗,不安在心中弥漫开来,他感到有必要为自己倒上一杯,即便现在还处于联合行动期间。

酒瓶放在对方那边的床头上。一般情况下,赫韦德斯一定会先下床,绕着床沿走到另一边去取酒瓶;但是情况特殊——此时,对酒精的莫名渴求驱使着他走了“捷径”——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条腿,跨过胡梅尔斯斜瘫着的身子,用胳膊撑着对方身侧的床面。

突然,他被狠狠地摔回了被单之中,脖子在同时被人钳住;视线开始模糊起来,鼻腔里仅存的空气也变得凝固般沉重,透出铁锈的味道。

在赫韦德斯的骨骼快要发出不堪重负的破裂声时,那只手突然松开了。

“贝尼?”

赫韦德斯咳了好几声,他大口地呼起气,试图说话却一时间发不出声音。胡梅尔斯赶忙伸手去摸开光,白炽灯光直射下来时,他们同时发出了不适的啧声。

“贝尼你怎么睡个觉都不老实?我还以为是敌人来袭呢……”

混蛋睡觉不老实的明明就是你。赫韦德斯一连甩给对方四把眼刀。

他们之间,床单上画着的那条半黄半蓝、歪七扭八的“警戒线”早已变得皱皱巴巴、不清不楚。

一定是对方先越的界。赫韦德斯在心里果决地盖棺定论道。

“诶贝尼,”胡梅尔斯放大的脸不知何时已经近在咫尺,“你的脸好红啊……莫非——你爱上我了?!唉哟……”

下一秒钟,年轻的多特蒙德佣兵四仰八叉地坐倒在了地板上。

 

[2]

任务完成得很顺利。

这是他们合作完成的第一项中型任务——在他们尚且短暂的佣兵生涯中,这算是头一个大任务了。每个参与任务的队员都很兴奋,庆功会上其乐融融。

赫韦德斯从胡梅尔斯手中接过了第二瓶酒,他将冰凉的液体咽下,继续讲起了那个梦。梦境模模糊糊,断断续续;他避重就轻地跟身侧暂时的战友、永久的死敌描述着。

“听起来一片岁月静好。”胡梅尔斯垂下头侧耳听着,他笑起来,口鼻里呼出的酒气扑到了赫韦德斯身上。

赫韦德斯只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贝尼,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会是要准备告诉我你梦里的另外一个人就是我吧?哦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除了你是沙尔克的人……”他倾身凑近,像是随时会亲上来,“说不定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贝尼?贝尼你在哪?再不走就晚了!”

诺伊尔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赫韦德斯被这声音拉回到现实,他一个激紧大力地推了胡梅尔斯一把,跳下吧台前的高脚凳,向声音源头跑去。

在和诺伊尔、厄齐尔他们汇合前,赫韦德斯仍忍不住回头望了吧台方向一眼;胡梅尔斯在他远远投来的目光中扬了扬杯子,挑起眉用嘴衔着杯沿。

他没有告诉他,梦的最后,那人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3]

分离总是来得猛烈而猝不及防。

两年前,他与胡梅尔斯在庆功会上不辞而别;

两年后,他与诺伊尔在沙尔克总部沉默地告别。

沙尔克佣兵部队行动队长骤然离队,转投慕尼黑——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令人沮丧的笑话,然而更令人沮丧且可笑的是——这是一个事实。

胡梅尔斯出现在议事厅门口的时候,沙尔克的新任队长正在大摞大摞堆放在地的情报资料中疾步穿梭。“啪”,一堵纸墙在他们面前轰然倒下。他们隔着空气遥遥对望。

赫韦德斯随即蹲下身收拾起材料,手指被过于锋利的纸沿拉出细细一条血痕,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将指头塞到嘴里。胡梅尔斯在一旁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此时出现在这里是多不合适。或许永远都不会合适。最后,他半弯着膝盖,以拾拿东西的姿态慢慢移动到对方面前。

“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那么在我还没动手之前赶紧滚吧。”沙尔克队长冷冰冰的声音在纸质材料后面闷闷地响起,“也许我向上面提出的第一个‘队长建议’应该是增派总部安保人手,别什么人都随随便便地放进来。”

“……给,新的合作任务目标资料,我假设我们亲爱的沙尔克队长还记得自己在两个月前已经被选入行动组了。这本来该是由慕尼黑那边派知的但是……”

对方脸上神情突变。胡梅尔斯停了下来,顿了顿,试探性地补了句:“贝尼,我知道诺伊尔离开沙尔克的事对你……”

“我们和慕尼黑之间的事还轮不到多特蒙德的人来指手画脚,”这一次,赫韦德斯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曼努他有自己的打算…他为了个人利益选择去慕尼黑,这很正常,就像你当初为了个人利益离开慕尼黑投奔了多特蒙德。”

当沉寂漫过他们的时候,手机铃声以救火者的姿态及时地在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划开了一道口。

赫韦德斯掏出手机瞥了眼屏幕,起身走到窗边接通了电话。他唤那人名字,胡梅尔斯知道电话那头是诺伊尔。

“你不需要道歉曼努,”谈话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你离开沙尔克的时候,这里的一切也在同时离开了你。没有谁对不起谁。”

胡梅尔斯站了起来,准备转身离开时,他的视线与赫韦德斯对上了。靠在墙角里的落地灯投出的不够明亮的光,此刻将偌大的议事厅分割成两半;光晕拢在胡梅尔斯的身上,同时将对面的人划入了黑暗之中。

那人并没有要挪步的意思,只望了眼他,又望了眼窗外的天。

“现在有点晚了。”

赫韦德斯这么说着。

 

[4]

冤家向来路窄,孽缘从不易断。

“如果你是专门打来嘲笑我们的话我就先挂了。”

赫韦德斯夹着电话,有些手忙脚乱地往弹棉球上倒医用酒精;被水渍血液浸透的绷带还绕在他的身上,松松垮垮十分随性。

三天前,沙尔克刚在一次任务中与慕尼黑狭路相逢。赫韦德斯掏出打火机给镊子消毒,他望着跳动的火焰,想起了对战中用枪指着自己的谁的眼。

“我说贝尼,难道我在你心里永远顶着一张嘲讽脸吗?”电话另一端传来了胡梅尔斯的轻笑,“我就不能正儿八经地打电话来关心下你吗?我的旧战友……”

“以及同城死敌队长。”赫韦德斯对两人的关系进行了补充,“虽然这边永远不需要来自多特蒙德假情假意的问候;但我姑且收下了你这次来电的诚意。”

他将绷带一把扯下,在酒精浸润灼烧伤口的时候,舌尖抵在牙根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吸气声。电话那头似乎在同一瞬间也传来了些微忧虑的呼吸。

“其他的话就不用说了,马茨,我没问题——早在去年9月就经历过一次了。行有行规,这点我们都很明白。”

赫韦德斯这么说着,像是说给自己听,像是说给那个握枪者听。也像是说给电话对面的人听。他顿了顿,任凭沉默在电话两端蔓延。重新绑好绷带后,他活动了下胳膊,换了个姿势拿手机。

“要没什么别的事我先挂了。”

同样在三天前,多特蒙德也与汉诺威发生了激烈火拼——这些不同佣兵部队间的冲突消息总在行内不胫而走——他知道,胡梅尔斯那边也不太平。

“贝尼——”

赫韦德斯将手机抵在耳侧走到落地窗前,他掀起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窗帘的一角。此时,窗外一片黑暗,屋内一片狼藉。胡梅尔斯因电波影响而有些失真的声音顺着电话线路传到他的耳里,听上去离得很远,却又似咫尺一线。

“生日快乐。”

赫韦德斯愣在原地。墙上的挂钟发出了报时的鸣响,他伸出手,手表显示——现在,2012年3月1日正式开始了。

真是晚了。

他错过了自己有生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六个生日。

难怪刚才一翻手机,连着五个对方打来的未接电话。赫韦德斯将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插入裤袋,一时忘了接话,喉咙心里都涩涩的。

 

[5]

和慕尼黑的冲突与错过四年一度的生日只是倒霉的2012年的开始;仲夏大型联合行动的惨烈失利,才可谓是倒了血霉的一年的高潮。

赫韦德斯和一部分人负责后援,他们还没来得及扑上前线,前方失利任务终止的消息便传了过来。彼时赫韦德斯和默特萨克面面相觑,后者的手指还抵在接收命令的内塞耳机上。

当时的感觉长久地驻扎在了赫韦德斯心里,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首先是彻头彻尾的无力感,就像是被牢牢绑住了双手,眼巴巴看着心爱的人在面前被一点一点杀死,感受着时间、希望与生命一点一点流逝,却什么都做不了。

然后是一种怪异的忧惧。在他尚未觉察之前,那股不适宜不得当的感觉便早已在他的体内悄无声息地迅速扩张开来;待他终于后知后觉,却又一时寻不着源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行内传言很多,关于任务失败的原因,关于合作不顺的细节,以及参与联合行动的多特蒙德新一代佣兵主力——马茨.胡梅尔斯,已经数日行踪不明。

赫韦德斯接连几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尽管他觉得这既不科学也没必要。晚上,他半自愿半被迫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酒,一瓶一瓶地灌;自己喝得上气不接下气,梦境与回忆却总能交替着趁虚而入。

酒喝得越多眼睛越亮,喝到最后整个人彻底清醒了。

当赫韦德斯跳上沙尔克私用飞机的时候,费尔曼的声音像是要从手机里面冲出来似的:“贝尼你疯了吗?你是要去找那家伙对不对?!不是早跟你说过——离那人远点了吗!”

赫韦德斯怔了一下,旁边的驾驶员向他打了个招呼。

“祝您好运。”

好运。赫韦德斯在心里默默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关掉了正嚷嚷着“贝尼你给我回来”的竹马的电话。他微笑着拍了拍驾驶员的肩,打了个“起飞”的手势。

赫韦德斯最终在马尔默那间小酒吧里找到了胡梅尔斯,和他的预感如出一辙。昏暗狭窄的吧廊里,胡梅尔斯左手抱着四支瓶子,右手扬着酒杯,在两墙之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笑着朝每一个路过的人致意。

赫韦德斯盯着对方手中那个酒水晃荡、时不时向外洒出液体的玻璃杯,心想这人肯定醉得连他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他叹了口气,沉着脸走上前去;迎面而来的人却停下了脚步。

“贝尼?”他唤他的名字,声音喑哑,“我没喝醉吧?贝尼是你吗?!你怎么在…我知道了——你也是来责怪我毁了任务的对不对?”

胡梅尔斯突然笑出声来,脸上的笑意更多一分,赫韦德斯的心里就更冷一点。

他没有说话。

“难道我是错怪你了吗?”胡梅尔斯晃晃悠悠地朝他靠了过来,每走近一步,眼里蒙着的酒气便散去些许,“难道你是担心我了吗?”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次,他再想把他推开已经晚了。

 

[6]

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反正肯定不是马尔默酒吧那次,赫韦德斯想,那次姑且可以算作是这段关系的起点,但一定不是感情的伊始。他不记得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从身体里滋生出来的了,就像他无法记起每一场梦的开始。

在赫韦德斯心烦意乱地叩响第四下门后,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胡梅尔斯睡眼惺忪地从门缝中看了一眼,确定敲门者的身份后,他打开门让对方进来。赫韦德斯跟着胡梅尔斯进了门。胡梅尔斯没穿衣服,缠着绷带的身体暴露在微微发冷的空气里,但他并没有显出怕冷的模样。

“顺手关门。”胡梅尔斯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又走回卧室继续躺到床上。赫韦德斯在原地静静停留了一小会,径直走过去,用膝盖踢了踢床上的人;后者裹着被子蜷起身继续睡。

赫韦德斯也被对方的睡意感染了,索性和衣躺下来轻轻调整了一下位置。他的头倚在胡梅尔斯肩侧,后者绑着绷带的背碰到他的胸口,绷带两端还系着昨天夜里他亲手打上的结。

“佣兵要都跟你似的没警惕那还得了……”赫韦德斯拉过被子低声说,“何况我们还是死敌,提防一下没坏处。”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刚刚当了一回刽子手,身上沾着的目标对象的血还带着一丝温热。

“嘘,睡觉。”

胡梅尔斯说得很轻,没有睁开眼,只翻了个身把手搭在身侧人的腰上,手指在对方腰间慢慢摩挲。赫韦德斯不由地浑身一颤,仰面盯着天花板出神。

从北欧的吧廊到鲁尔区小大据点里的昼昼夜夜,这段关系,这份感情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开始。但现在已经太晚了。

也许早在一开始就太晚了,正如当人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已经丧失了将自己拔出梦境的能力。他们现在像是同一片沼泽里的两个人,想要寻找一块可承力的坚实地面,结果等待着的只是不停地陷落,越是挣扎拉扯,就陷得越快越深。

赫韦德斯模模糊糊地觉得面前的天花板越来越矮,街对面工地的灯光在上面落下一道半黄半蓝的投影,他的心脏配合着施工声音以不规则的频率沉沉下坠,身体逐渐丧失了与床铺相接触的感觉。

他知道他正在陷入梦境。

 

[7]

新的大型联合行动是夺取一样目标。

这种类型的任务并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参与过的任务基本集中于夺走目标、押送目标、保护目标三类上面,偶尔也会抢抢杀手的饭碗。

拿走一样东西并不是最难的,尤其是当你已经在暗中观察那样东西很久了。

真正难的是守住一样东西。

任务间隙,他们在破败的小酒吧里玩纸牌游戏。内线广播一阵嗞嗞啦啦的嘈杂后,开始播放各区域间雇佣部队的新闻。胡梅尔斯的眼睛盯在自己手里的纸牌上,似乎全神贯注,似乎又对牌视而不见。

行内最近接二连三有了大变动,世事无常,多特蒙德的日子并不顺畅。

“这把我赢定了。”

胡梅尔斯刚要出牌,广播里突然传来了一条插播消息,他的手不由抖了一下。就在这个瞬间,那些纸牌从他的手指间相继滑下,方片10、梅花9……纷纷飘落在地;它们都离开了他,只剩下一张J在两指之间摇摇欲坠。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一个人会始终心怀忧惧的原因——

当你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可能只是你失利的前奏;

当你开始希望一个人能够留驻,当你以为你抓住了一个人,也许那就是对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了。

“别这样看着我,贝尼,你知道这种感觉,我也知道;我们都经历过,只不过是又一次告别罢了。”

他们静默地对视了一会儿,胡梅尔斯突然伸手来揽他的脖子,俯过身吻上他,多余的话与猜想被一并扼杀在了唇口之间。

他们还能经得住另一场分离吗?

这从来不是一个可以选择的问题。各种意义上都无法选择。

有些牌局就是为了输掉而存在的。

有些相聚就是为了分离而存在的。

有些承诺就是为了打破而存在的。

他们之间还没有承诺呢。不需要。也给不起。

他们从来都不是靠承诺来维持的关系。

第二天凌晨四点,他们被当地寺庙的唱经声惊醒,然后以相拥的姿态在拖得老长的祈祷余音中继续睡去。赫韦德斯感到对方把自己抱得死死的,以至于他被勒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胡梅尔斯的手指在睡梦中轻轻颤抖,像是害怕稍一松手就会失掉什么似的。

赫韦德斯没有再回到过那个梦境,也没再做过任何相似或相连的梦。

但他始终忘不掉它。

 

[8]

“也许你该离那个人远一些,再远一些,最好日后没有交集。”

梦里的人对他这样说道,声音平缓。赫韦德斯没有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他想,他尝试了。只是没有成功。

有些尝试就是为了失败而存在的。

 

[9]

相聚,只是分离之前。

但这一次,他们终于带着胜利离开了。巨大的成功,也许是任务本身太过重要了,因此在这项任务达成后,成功的喜悦轰然降临,又骤然消散。只剩几缕烟雾仍浮动在天空中,若有若无,提醒着人们不久之前当欢庆的烟火跃然天穹的时候,世界也曾亮如明昼。

他们坐在篝火前,火苗贪婪地舔舐着他们纹路错杂的手心,他们的眼眶被火光涂成了红色。一个英文单词突然从胡梅尔斯嘴里蹦出来,淹没在火堆燃烧声中。

“什么?”

“Ember.人们习惯把它译成余烬、灰烬,但那并不能涵盖它的全部意思…准确来说ember应该是那些——”胡梅尔斯指了指篝火里的木柴,半边脸藏在火光之后与漆黑的影融为一体,“发光发亮的红点。”

火焰咀嚼木头发出的噼啪声在他们耳边响起,更多的火星在瞬间熄灭;燃烧着的木屑与灰烬随风四处飘散,有的还没沾到他们的裤脚便陡然间没了踪影。

就在刚刚,赫韦德斯曾一时误以为对方说的是amber—— 一种大型武器的推进剂——他在以前的训练中接触到的被挤压成线的胶状物质。然而,这个单词的另一个含义似乎更广为人知:amber,琥珀,一种有机的似矿物,埋藏在地下数千年数万年的树脂化石。

余烬与琥珀,发音如此相近的两个单词,蕴藏的含义竟是天差地别。前者昙花一现,后者经年不朽。

又或者也没有太大不同——它们都死了,在火花亲吻木头的时候,在树脂拥抱植物昆虫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死了;无论此后再以怎样的形式呈现,它们的温度与生命仅仅停留在了那一瞬间。

但这就足够了。它们真真切切地存在过,其他的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赫韦德斯怔怔地想着,雀跃的火焰在他们眼里蹭蹭地燃烧。

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回去吧。”

旁边的人牵起了他的手。

 

[10]

赫韦德斯在一片安谧中醒来。

一夜无梦。胡梅尔斯此时正躺在他的身侧,呼吸持续而均匀。赫韦德斯支起身。海风吹拂着乳白色的窗帘,后者在光线中呈半透明状;天际隐隐透出一线金黄,他知道,远处黑色的海面很快将在明亮灼人的天空的映照下,变得蔚蓝。

赫韦德斯把手肘抵在床上,侧过身撑起脑袋,细细打量着旁边的人。

那张脸与记忆中的不差分厘。

胡梅尔斯这时睁开了眼,他们陡然目光相接,都愣滞了一下。下一秒钟,赫韦德斯感到自己被摔回了被单之中。胡梅尔斯覆上身来,将他禁锢在自己的双臂之间,狠狠地吻他。

 

“我做了一个梦。”

他们倚着床头平复着呼吸,双腿在胡乱搭在身上的被子下面依旧缱绻在一起。

“我梦见了五年前的你,那个21岁的你……我们走在一条变幻着风景的路上,聊了很多很多……”胡梅尔斯抬手去拢对方的脸,声音和目光同时沉了下来,“我在梦的尽头告诉那时的你,远离我,直到我们从今往后不再会有交集。”

梦境碎片与回忆画面此时如同屋内的尘埃一般,在他们眼前,在穿窗而入的阳光中沉默地做着布朗运动,最终沉落趋于平静。

“马茨,”赫韦德斯安静地开口,“你是厌倦了,还是后悔了。”

“没有。都不是……”胡梅尔斯的手顺着对方的背脊一节一节地向下滑去,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不过是一次失败的尝试罢了。”

他的指尖划过他的皮肤时,两人都在微微颤抖。

害怕。赫韦德斯明白对方是在害怕——就像他曾害怕这段关系的开始——胡梅尔斯在害怕着这段关系哪天将会戛然而止。

他们的生命里已经经历过太多太多的分离了;无论经历多少次,人总是无法习惯分离的感觉。

未来的不确定性将会打破一切,拆分一切,杀死一切;因此,回避分离的方式从来只有一个。

如果一切真的能重新来过呢?

“这种尝试简直蠢透了。”他想了很多,许久才拉开声线挤出这么一句话。

这种尝试是不会成功的。至少你我都没有成功。

或者说,永远无法成功。

“的确蠢透了,当我睁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意识到,天呐这样的尝试实在是蠢透了……”胡梅尔斯耸了耸鼻子,把他往怀里又拉近了一点,“如果是你呢——要是贝尼梦见了当年的我会怎么做?直接去和那小子说‘嘿你在劫难逃’吗?”

赫韦德斯闭上眼,感到忧惧此刻如浪潮般,从彼此身上退却了。

“命中注定吧。我会告诉那家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全文完)

写在后面的话

ember:尚带火星的灰烬。

一个核心梗:共梦。有的人认为所有人的梦境构成另一个世界,共梦的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彼此之间可以形成互动。梦是不同时空的交错地带,因此在梦里,活人能与死者对话,未来可与过去相连。[有别于盗梦和穿越]

2014年的狐媚在梦里遇到了2009年的矿花,便有了这么一个故事[够了]。

纸牌梗要单独说一下吗……号码什么的……

关于忧惧:矿花害怕关系的开始,狐媚害怕关系哪天会戛然而止——其实都是对不可测的未来的忧惧。

两次尝试:梦境里,狐媚尝试让矿花从一开始便远离自己;现实中,矿花尝试从一开始就远离狐媚。

未来的不确定性将会打破一切,拆分一切,杀死一切,因此,回避分离的方式从来只有一个——在过去就不要相聚。

只不过他们都失败了,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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